“你淺淺的微笑就像/烏梅子醬/我嚐了你嘴角唇膏/薄荷味道。”
最近，你有沒有被李榮浩的新歌《烏梅子醬》洗腦？
《烏梅子醬》發行於去年12月21日，是李榮浩新專輯《縱橫四海》中的第九首歌。2022年12月31日，李榮浩在浙江衛視的跨年晚會上，第一次現場演唱了這首歌。
首唱之後，《烏梅子醬》的熱度飆升，不少網友被輕快甜蜜的旋律和朗朗上口的歌詞洗腦。這首歌不僅在全民K歌上掀起了“翻唱熱潮”，還變相帶動了同名產品“烏梅子醬”在電商平臺的熱銷。據2月17日統計，淘寶平臺上關於烏梅子醬的搜尋量已經高達629萬，暴漲200倍。
在音樂平臺上，《烏梅子醬》的熱度同樣居高不下。2月23日，《烏梅子醬》位列QQ音樂巔峰熱歌榜、網易雲音樂熱歌榜TOP1。在短影片平臺，《烏梅子醬》也接連引發#烏梅子醬是什麼醬# #烏梅子醬翻唱好甜# #把愛如火和烏梅子醬混起來唱#等熱議話題。
昨天，著名樂評人、唱作人丁太升對歌曲《烏梅子醬》一番犀利點評，直言“《烏梅子醬》俗不可耐”，直接登上微博熱搜文娛榜，引發了網友熱議。這也接連引發了一系列討論：《烏梅子醬》為什麼能大火？它真的差到俗不可耐嗎？既然如此“不堪入耳”，為什麼聽眾樂意買單？
01
丁太升首先提出了一個問題：音樂該不該分好壞？如果不分好壞，只按喜好為標準，文學作品和電影作品的優劣之分，還是否具有存在意義。提完問題後，丁太升就給他嗤之以鼻的《烏梅子醬》定了“三宗罪”。
其一，《烏梅子醬》副歌的濃郁鄉土風摻雜著短影片的討巧元素，撓中了短影片使用者的癢癢肉，讓他驚掉了下頜骨。
其二，歌曲的旋律俗，歌詞更俗。“12216155/5233（音樂簡譜，即do re re do la do so so/so re mi mi）”對應口語化的水詞“你淺淺的微笑就像/烏梅子醬”，俗上加俗。同時，丁太升還當起了歌詞編輯，指出李榮浩在歌詞裡用錯了“的地得”。
其三，丁太升從對歌曲的批評上升到李榮浩本人，直指他的問題在於個人認知。李榮浩深層次的審美欠缺在於沒讀過書，導致歌詞沒有文學性、個人格局不開闊，在藝術審美上出現了難以彌補的短板。
丁太升評價道，李榮浩作為原創音樂人雖有一定藝術造詣，但文化有限，加上娛樂圈不良風氣的沾染，導致他失去了曾經在創作中的誠懇態度，變成了投機迎合的音樂人。《烏梅子醬》就是一首像小鎮青年、初中畢業的文藝骨幹，以及愛而不得的底層打工人們示好的俗氣作品。
在他看來，應該向上突破的李榮浩，開始向下妥協、相容，是可悲的。但為了提升商業價值，攫取商業利潤，李榮浩的選擇又是必然的，不然他怎麼會連續不斷地上綜藝，還娶到了臺灣美女楊丞琳做老婆。
02
丁太升對李榮浩的批評，夠狠也夠直接。其實，李榮浩並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爭議。
出道之前的李榮浩，是音樂行業裡知名的音樂製作人，操刀過陳坤的音樂專輯《謎ME》。2013年，李榮浩正式釋出第一張個人專輯，憑藉《模特》《李白》等歌曲嶄露頭角。2015年他為電影《何以笙簫默》演唱的主題曲《不將就》大火，躋身一線歌手，斬獲金曲獎等各大獎項，並頻繁在綜藝上露臉。
此後幾年，李榮浩一直以“音樂才子”的身份受到認可。2018年，李榮浩發行第五張專輯《耳朵》，專輯中的最後一首歌曲《貝貝》時長僅有5秒，引發了聽眾的不解和質疑。
2020年，李榮浩的第六張專輯《麻雀》發行後，第九首歌《要我怎麼辦》中僅有6個字的歌詞，先是引起大眾對其音樂形式的疑問，認為李榮浩太過敷衍。而後質疑聲又延伸到其他主打歌如《麻雀》上，評價其旋律落俗、編曲老土。
其實對李榮浩發出質疑聲最直接的，不是別人，正是他自己。在一次採訪中，面對記者發出“你最不喜歡自己哪首歌”的提問時，李榮浩直言是《李白》和《不將就》，認為它們“又土又難聽”，但這兩首歌，恰恰是他最出名的兩首歌。
所以，李榮浩自己會不知道《烏梅子醬》被丁太升指責的幾處問題嗎？他多半是心裡有數的。
03
其實，陷入這種爭議處境的才華型原創歌手，從來都不止李榮浩。
近日，以朋克風為代表的樂隊髒手指，因翻唱一首悲情老歌《舞女淚》而在網上走紅。樂迷們調侃道“十年朋克無人問，一朝‘舞女’天下知”。更有網友評論：髒手指唱出了舞女的自信和驕傲，唱出了政策放寬後重新上崗的喜悅。
無獨有偶，如今已經成為音樂界頂流的毛不易，在2017年《明日之子》的比賽中，雖然用《消愁》《像我這樣的人》等原創歌曲，征服了評委楊冪、薛之謙和大批觀眾，卻仍被評委之一的華晨宇批評道：“你的曲子在我這沒有一次過關。”
當然，華晨宇的樂理素養不低，他在《明日之子》中戳穿選手李袁傑“4532651（數字代表和絃級數，在C調中，其對應的和絃走向為F G em am dm G C）”的模板式和絃之後，讓觀眾認識到音樂創作的專業概念。
而在節目之後，這個話題也吸引了不少音樂自媒體博主的關注，經過扒譜發現，原來下到網紅歌曲如《熱愛105°C的你》《四季予你》，上到周杰倫、林俊杰等流行天王的經典歌曲如《說好的幸福呢》《她說》等，都來自這套經典模板。一時間，音樂創作的創新問題，成為網友的熱議話題。
再往前回溯，2010年身為音樂風雲榜十年盛典評委會主席的那英，公開反對刀郎入圍“樂壇十年影響力歌手”。原因在於那英認為刀郎的唱片銷量雖然很高，但並不具備審美標準，作品缺乏音樂性。
音樂圈關於審美標準和專業素養的是非爭論，由來已久。
04
我們將目光進一步聚焦，不難發現，這些爭議的核心問題其實並不是什麼新鮮事，而是古人玩剩下的東西。
早在戰國時期的楚國，音樂就有《陽春》《白雪》和《下里》《巴人》。它們一個高深、雅緻；一個通俗、大眾。
兩千多年過去，聽音樂仍有一套完整的鄙視鏈：聽古典樂的瞧不上聽爵士樂的，玩搖滾的看不起做民謠的，聽流行樂的認為說唱歌手是一群diss怪人……不是用門檻論來給音樂分門別類，就是站在絕對的高度上不假思索地指責、批判。傲慢姿態，愈演愈烈。
個體心理學創立者阿德勒曾說：“任何一種凌駕於他人之上的行為，背後都有一種亟需隱藏的自卑感存在。”這或許可以解釋上述的種種現象，當一首音樂大火，一位音樂人橫空而出，總要被架在火爐上，任君把玩、指摘。
那為什麼今天的大眾不再對“專家們”的觀點照單全收？這與後現代主義思潮所引發的逆反心理和釋放心理有關。後現代主義企圖消解一切絕對的、給定的、中心的東西。比如德里達提出的對邏格斯中心主義思想的解構觀點，就是如此。
當否定意識走到極致，必然激起人們對文化危機的認識，就在無形中啟用了人性深處的叛逆心理，進而激起了大眾向另一個方向的集體釋放。
05
收回目光，李榮浩作為創作者，固然需要向上探索，但向下相容並不是壞事，畢竟歌做出來是要給大家聽的，雅俗共賞從不是應該被批駁的點。
就連丁太升自己也承認，李榮浩是懂編曲、懂製作又有才華的原創音樂人，且《烏梅子醬》的主歌部分完成度並不低。
況且，音樂本就是創作者的自我表達，同一個創作者的曲風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改變。以前曲風先鋒、深沉的周杰倫，結婚之後的創作同樣變得輕盈俏皮。既然他能因為心態的變化創作出直白又上口《告白氣球》和《Mojito》，李榮浩為什麼不能因為身份的變化寫一首甜甜的《烏梅子醬》？
春天到了，萬物復甦，戀愛的氣息越來越濃郁，小甜歌的爆火其實並不出人意料。去年這時候，抖音神曲《假面舞會》《你笑起來真好看》等口水歌的播放量同樣不低。或許因為李榮浩的風格變得太快，《烏梅子醬》也火得太突然，才使得議論之聲旺盛如斯。